《大围塗》阅读片段分享

《大围塗》作者俞梁波

东方出版中心

2017年出版

索书号：I247.57/hd19V1-2

　　萧山濒临钱塘江涌潮地段，潮患严重。据《萧山围垦志》载，自南宋咸淳六年（1270）至1984年的715年中，严重的海患潮灾46次。虽通过围涂治江，潮患有所减少，但1985～2000年仍发生6次。

　　《大围涂》以萧山围垦为背景，讲述在大时代变革期，萧金县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向潮水夺地，向海涂要粮”的伟大创举。

　　其作者俞梁波，萧山人，200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有长篇小说《一个人的路》《我们的父亲》《谎言》《刺刀》。中短篇小说集《爆炸的河》《规矩》等。曾获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奖，西湖文学奖、首届西湖文学双年奖小说奖等。

　　以下为片段文字阅读：

　　夜色沉沉，一道刺眼的闪电将天幕撕开了一个口子。随之而来便是一声惊雷。这雷声实在骇人，仿佛是在空中炸响的。八月，正是闷热得令人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月份。台风裹挟着暴雨，疯狂地朝钱王江边的鲁家湾大队扑来。仿佛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现在的钱王江波涛汹了。天黑之前，它还温顺得像个小媳妇，这会儿，却像是发了疯似的，巨浪层层叠叠，伴随着潮水冲向堤岸。堤岸上，水花四溅。

　　一道微不足道的手电光在堤岸上闪烁。手电光随着奔跑在不停地晃动，依稀可以听到奔跑着的喊潮人丁老三的喘息声，喘息声被风送来，又一股脑儿地收走了。他边跑边喘息，身子好像要飞了起来似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向那口大钟。大钟悬挂着，两根支撑的木柱在摇晃，吊着大钟的绳子则发出金属一样的声音。狂风再起，还没等丁老三跑到大钟前，剧烈摇晃的吊大钟的绳子断了，大钟滚落。丁老三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顷刻，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呼救声“潮来了，潮来了……”他摔了一跤，手中的手电滚落，熄灭。随之便是一声决堤的巨响，巨浪滔天。丁老三像一片树叶样，消失在大水之中。

　　奔涌的江水像巨兽一样扑向鲁家湾大队。天空显得异常干净，好像被洗过了似的。走着的云开始跑，一眨眼便消失了。茅草舍一间接一间地被汹涌江水席卷而去。电闪雷鸣。瞬间照亮了人间灾难。一切都在消失。一双双在水里沉浮、挣扎、隐现的大手小手，到处都是稍纵即逝的哭喊声……

　　一缕阳光显现。水慢慢退去了。钱王江边的鲁家湾大队消失了。之前的茅草舍不见踪影。一些倒塌的茅草舍掩于泥沙之中。水上漂浮着茅草、衣服、木桶、断木头等。一个被水包围的土上，有个人动了一下，她坐了起来。13岁的鲁小妹，披头散发，撕心裂肺地哭喊:“爹，哥……”她的声音传了开去，像水面上微微荡着的涟漪似的。她恐慌地看着土堆上的土在一点点掉落水中。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突然，身子一歪，掉进了水里。她拼命地爬上了土堆，全身湿淋淋。她再次哭喊:“爹，哥……”嗓子嘶哑了。

　　距此土堆约百米处，一只满是泥的手紧紧抓着一根笔直竖着的木头。这只泥手拿掉了盖在头顶的铁锅，不安且嘶哑地喊:“伟潮，小妹。”不远处，剃着光头却顶着一片菜叶的鲁伟潮从附近散架的草舍屋顶里钻了出来:“爹。我在这里。”“小妹呢?她人呢?”鲁阿牛一脸焦急。鲁伟潮停下抹脸的动作，将双手握成喇叭状:“小妹……小妹……你在哪里?”他哭了:“爹，小妹一定是被大水冲走了。呜呜。小妹死了，她一定死了。”鲁阿牛怒声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找，我们赶紧找。”他走到鲁伟潮身边，父子两人齐心协力扯拉着这堆又湿又重的茅草。一只绣着一朵荷花的鞋子出现在他们眼前。鲁伟潮一个箭步上前，抱着鞋子，号啕大哭:“小妹的鞋，姚婶给小妹绣的鞋。”鲁阿牛一屁股坐地上，说不出话来。

　　这时，从不远处的土堆后面传来一个悲痛欲绝的声音:“没了，什么都没有了。”鲁伟潮愣了一下，说道:“是姚婶，姚婶她还活着。”抱着鞋子的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此时，姚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头发上、脸上全是泥沙。她用手将了一下脸，眉宇间全是悲伤。鲁阿牛冲了过去，低声道:“阿英，阿福他们呢?难道…”他不敢说下去了。姚婶悲痛欲绝地摇晃着:“尸骨无存呀，我的大军、定强、曼丽呀，你们留下我一个人，我可怎么活呀?”她的身体持续地摇晃，随时都将倒下。鲁阿牛快步上前，扶住她，轻声道:“阿英，你要坚强。”姚婶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人……人……”鲁伟潮突然道，他的手机械般地抬起。在姚婶的身后方向，几个高矮不一的泥人正陆续地站起来。他们一律是泥脸。姚婶回过头，发疯一样奔跑过去。她接连跌了几跤。她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过去。她住一个人就使劲抹他脸上的泥，嘴里“定强，曼丽”地叫着。鲁阿牛看着姚婶有些疯癫的样子，双手抱头蹲了下来。鲁伟潮呆呆地站着，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绣花鞋，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晚饭时，一家三口坐在小桌子边吃饭。鲁小妹开心地说道:“哥，姚婶说了，以后啊，每年都给我做一双鞋子。”15岁的鲁伟潮笑着说道:“小妹，姚婶家好几口人呢，为啥给你做?”鲁小妹不高兴了。鲁阿牛见状，笑道:“小妹，你将来长大了，给姚婶做。做人要知恩。”鲁小妹重重地点点头

　　在那个土堆上的鲁小妹惊恐地看着身下的泥土随着流水在不停地塌落，她像个病人一样站了起来，摇晃一下之后，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她顺着水流漂走了。另一只绣花鞋在水面上漂浮。依稀传来姚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