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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建县史实考 ——新发现最早县名为“下诸暨”

来源: 作者: 萧山图书馆 杜永毅 发布时间: 2006-01-18 09:06:49
           萧山建县至今已有二千多年,有一些重大问题始终是悬案,诸如:建县朝代究竟是秦代还是汉代?建县时县域属地从何处分置,最早的县名叫什么?……等,对这些问题,历代地方志一直议论纷纭,模糊不清。本文根据笔者的多方面考证,依据新发现的史实,证明:萧山建县于汉代,其地域由当时的诸暨、山阴二县分置合成,最早县名为下诸暨。上述考证,纠正和弥补了历代萧山史志论述的讹误和不足,并为解决萧山历史上的其他重要疑窦(如西施归属等)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佐证。
    关键词    萧山  余暨  下诸暨  汉代  建置  考证
 
(一)
    萧山在古代建县时,最早的县名叫什么?传统的回答,都称是余暨。查阅目前存世的六部《萧山县志》:明嘉靖志、万历志;清康熙志、乾隆志;民国志(稿)和来裕恂所纂县志(稿),均持此说;1987年新编的《萧山县志》承袭这一说法,在建置编中作如下表述“(萧山)西汉初至元始二年(2)间始建县,名余暨,属会稽郡。”
    那末,余暨真的是萧山最早的县名吗?在萧山的历史上,有没有比余暨更早的县名呢?这是一个颇有意义和值得探讨的问题。
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让我们先来探讨一下余暨县名的出处。考诸古代史籍,可以看到,余暨作为县名,最早见于正史记载的,是后汉班固所撰的《汉书》,该书第二十八卷《地理志》“会稽郡”条目下,列载了当时会稽郡所辖的26个县的县名,余暨即在其中。历代《萧山县志》,就是依据《汉书》的这一记载,把余暨定为萧山最早的县名。对此,似乎没有人提出过疑问。
    《汉书》,作为我国第一部纪传体的断代史,记述了从汉高祖到王莽的229年的史实,成为后世纪传体史书的准绳。但是,囿于当时的种种原因和条件限制,《汉书》在述及地方郡县等情况时,一般都比较简略。今天,我们看到,《汉书·地理志》“会稽郡”的条目下,只列举了县名“余暨”两字,没有就建县经过、地名渊源和区域变迁等情况作进一步阐述。因此,仅凭这一记载,就把余暨说成是萧山的最早县名,是难作定论的。
 
(二)
    为了尽可能弄清楚萧山的县名渊源和建县经过,近年来,笔者有目的地作了一些探索,力求从众多的古代文献中寻找线索,解开疑窦。几经周折,终于从两部古籍中,发现了汉代应劭对《汉书·地理志》所作的一条十分重要的注释。
     一是宋代乐史所撰的《太平寰宇记》(一百九十三卷,清文渊阁所藏四库全书本影印本),该书第九十六卷“越州”条“萧山”项下载:“《汉书》应劭注:汉分诸暨、山阴地为下诸暨,后易名余暨”。
    二是明代曹学佺所撰的《大明一统名胜志》(二百八卷,明·崇祯三年刻本),该书第四卷“绍兴府”“萧山县”名下载:“应劭云:汉分诸暨、山阴地为下诸暨,后更名余暨”。
    上述两书所引的应劭对《汉书·地理志》中“余暨”名下的一条注释(以下简称“应注”),内容一致,文字基本相同,仅“易”“更”一字之别,可以确定,它们都源于《汉书》应劭注解的早期版本,这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应注”的发现,为我们研究萧山的古代史,提供了十分宝贵的信息,下面拟专门论述。
    在这里,笔者认为有必要先就《汉书》的作注情况作一介绍。
    班固撰写的《汉书》,成书于公元二世纪。问世后,当时许多人觉得“文繁难省”,认为是一部比较难读的书。《后汉书·班昭传》中也讲到:“《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这就从阅读和传世方面提出了为《汉书》作注的要求。据统计,历代学者先后为《汉书》作注者,多达67家。有的补充史实,有的考订异同,有的订正音义。其中,应劭是最早也是最重要的注家之一。据《隋书·经籍志》记载,应劭注解的《汉书》著作有二种:一是《汉书》一百十五卷,署汉护军班固撰,太山太守应劭集解;二是《汉书集解音义》二十四卷,署应劭撰。
    应劭,何许人也?《后汉书·列传》中说:应劭,字仲远,后汉汝南南顿(今河南)人,少笃学,博学多闻,汉灵帝时举孝廉,辟车骑将军何苗掾,中平三年(186),举高第,再迁,中平六年(189),拜太山太守。时战乱频仍,旧章湮没,书记罕存,劭慨然叹息,乃缀集所闻,著《汉官礼仪故事》等书,凡朝庭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其父应奉,曾撰《汉书》后序,又删述《史记》、《汉书》及《汉记》,凡十七卷,名曰《汉事》。应劭集解《汉书》,无疑吸收了其父的研究成果,再经过自己的旁搜博采,多方考证,最后编撰而成。
    应劭集解《汉书》的两部著述,在唐以前,有着较大影响。《旧唐书·经籍志》和《新唐书·艺文志》对两书均有著录,但是随着时代变迁,特别是唐代颜师古的《汉书》注本问世以后,其他《汉书》注本就日见稀少,在《宋史·艺文志》所载的书目中,我们已见不到应劭的上述两书著录,估计这两种书在宋代已是凤毛麟角,十分罕见,续后,几乎亡佚殆尽,以致使后人至今难窥应注《汉书》的全貌。
    今天,我们有赖于《太平寰宇记》和《大明一统名胜志》所辑录的引文中见到应劭原注,实在是莫大幸事。
辑录应劭原注的《太平寰宇记》和《大明一统名胜志》是宋、明古籍中的两部重要著作。《太平寰宇记》的编撰者乐史,是北宋文学家和地理学家,《中国人名大辞典》称乐史这部著作“卷帙浩博,考据尤精核。”《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此书“采摭繁富,惟取赅博,盖地理之书,记载至是书始详。《辞海》则称此书是“一部北宋地理总志”,并特别指出其“所载唐以前地志佚文,可补史籍缺略。”
    《大明一统名胜志》的编撰者曹学佺,是明代的一位多产著者,“以博洽闻”,《四库全书总目》就收录了他编撰的著作10部。
 
(三)
    现在,我们来进一步研究一下,应劭的这条注释是否符合史实,是否可信,笔者认为:可信。其理由是:第一,应劭与班固所处时代同在汉代,其父应奉又是一位研究《汉书》的著名学者,父子俩人所掌握的丰富资料,为应劭集解作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条件;第二,应劭提到萧山的最早名称“下诸暨”,有相关资料可以佐证。有“下诸暨”,必有“上诸暨”,两者是相对应的。据后魏郦道元所撰《水经注·渐水篇》载:“(浦阳江)江水又东经诸暨县南,县临对江流,江南有射堂,县北带乌山,故越地也,先名上诸暨。”现在看来,当时存在的上诸暨和下诸暨,其情况颇与目前杭州市存在的上城区和下城区相似;第三,应劭说余暨县的行政区域是从诸暨、山阴两县分置合成,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因为秦建郡县时,会稽郡下的钱塘江南岸地区,仅置山阴、诸暨两县,萧山必然处于这两县范围之内。1996年新编的《绍兴市志》说:“秦王统一全国,全国推行郡县制,先后于钱塘江以南,设立山阴、诸暨、句章等10余县,今绍兴各县(即旧称“会稽八邑”,萧山亦在内,笔者注)分属山阴、诸暨两县”。1993年修纂的《诸暨县志》,在述及其县境地域时,也说“秦置县时,(诸暨)县域远大于今。”
    综合上述分析,笔者认为:萧山在汉代建县时,最初的县名应是“下诸暨”,不是“余暨”。因为按常理分析,当时的行政当局之所以从诸暨、山阴两县分置“下诸暨”,其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行政区域——下诸暨县,舍此别无其他合理解释。对此,应劭的注释,已十分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可能有人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即“应注”并没有明白地说是“下诸暨县”,而只提到“下诸暨”这个地名。笔者认为,这应从《汉书》当时撰写和注释的通例进行审视。从《太平寰宇记》等两书辑引的情况看,应劭的这条注释,是注在《汉书·地理志》“会稽郡”所属26个县之一的“余暨”名下,按照《汉书·地理志》的撰述体例,他在所注地名中均省去了一个“县”字,今天我们在解读时,应读成是“汉分诸暨(县)、山阴(县)地为下诸暨(县),后易名余暨(县)。”这才是“应注”的实际含义。至于“下诸暨”这个地名,笔者认为原来已经存在,是这一地域的概括性称谓,建县之始,沿用它作为县名,这是合乎情理的。但“下诸暨”作为县名,使用时间不会太长,考虑到称谓上的方便,不久就改成了“余暨”。
    那末,对于这样重要的一个历史史实,历代的萧山地方志为什么没有记载呢?笔者认为,这无疑是由于年代久远,古籍传本稀少和信息闭塞所致。这一情况,可从民国《萧山县志稿》得到印证。该志所载邑人施凤翔于民国24年(1935)写的序言道:“旧志之存于今者,惟清代康熙癸酉之刘志,乾隆已巳之黄志,迄今一百数十年,其书已不多见,予尝悬重值求之,辄不易得,则前乎此者无论矣。”这就是说,在修纂民国志(稿)时,萧山境内只有清代的康熙、乾隆两志尚存,而离时不过300多年的明代嘉靖、万历志都已无法看到,更何况是远在2000年前萧山建县初期的文献史料,其资料征考之难,显而易见。因此,历代志书未能弄清建县原委,也是情理中事。
    今天,我们所以能够发现萧山的早期史料,也是得益于社会的发展进步,得益于信息的传播普及。
 
(四)
    新发现的“应注”,虽然文字不多,但其内涵的信息十分丰富,为解决萧山早期历史上的许多疑团,提供了十分珍贵的资料和依据。笔者认为,它对进一步研究萧山的古代史,具有以下多方面的意义:
    ⑴有利于弄清萧山建县时的地域渊源。
在萧山历代志书中,关于萧山古代的地域所属,多语焉不详。一般只说春秋战国时属越国,后“楚威王灭越遂为楚地”,秦统一后属会稽郡,至于萧山最早建县时的地域从何而来,从未有过明确说法。由于秦置郡县时,钱塘江南只有山阴、诸暨两县,萧山的位置夹在钱塘江与上述两县之间,照理在归属上非此即彼。但如果寻根究底,具体归属于谁,则从来没有明确记载。“应注”的发现,无疑为我们廓清云雾,匡正史实,从中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①萧山建县时的区域由诸暨、山阴两县分置合成;②在分置地域的大小上,以诸暨为主,山阴为次。这从“应注”把诸暨放在“山阴”前面可以看出,也可以从地名为“下诸暨”得到证明。
    ⑵明确了萧山建县始于汉代。
    对萧山的建县时代,历史上曾长期争论不休,一说秦置,一说汉置。明嘉靖《萧山县志》谓:“秦始皇十六年,始置余暨县,会稽郡领之。”清康熙《萧山县志》称:“萧山,古荒服地……秦始皇二十五年,始置余暨县,会稽郡领之。”清初学者邑人毛奇龄,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些武断,他在《萧山县志刊误》中说:“予县自秦始皇分郡县时,即有其县名,曰余暨,两汉因之而不改”。
这一问题,直到近代才有比较客观的说法。民国《萧山县志稿》称:“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史记·始皇本纪》注有郡名,无县名,余暨之名见于正史(即《汉书·地理志》)者始此”。据此认为萧山始建县于汉代。实际上,长期以来“秦置汉置”聚讼不已,关键在于缺乏史料依据,因为从来没有一则史料,明确提到过萧山的始初建县年代。“应注”的发现,给我们提供了明白无误的信息,即萧山的建县时代是汉代而不是秦代。
    ⑶有助于为历史悬案辨明是非
这里,比较明显的争执之一,就是西施出处究竟何处?历史上著名的美女西施,其故里究竟是诸暨还是萧山,有关文人学者已打了一千多年的笔墨官司,成为中国历史文化中的一桩悬案。双方为此都查找引用了大量的古籍文献资料,但至今没有结论。一些志书在记载时,只好“诸暨,余暨(萧山),两说并存。”笔者认为,要弄清这个问题,必须登高望远,从当时所处地域环境的实际情况出发,分析研究。“应注”的发现,给我们极大的启示,二千多年前,萧山和诸暨本来就是一家人,归属相同,没有必要过多地在“诸暨”和“余暨”两个县名上兜圈子。现在看来,西施出生于“苎萝山”是众所一致没有争议的,那末关键应该在“苎萝山”上做文章,即现在的两座苎萝山(一在诸暨、一在萧山),那一座真正符合史料记载中的苎萝山。按如此思路,研究探索,可能问题就会变得豁然开朗,迎刃而解。
    ⑷有助于弄清“余暨”县名的真正含义。
由于“余暨”是萧山的早期县名,后人总想弄清它的来历和含义。民国《萧山县志稿》引清代学者张文枫《螺江日记》语:“萧山旧名余暨,以夏少康封其庶子无余于越。而萧山适当越西尽处,故秦分郡县,谓之余暨,暨者,及也”,又引毛奇龄《萧山县志刊误》中语:“其云‘余’者,以其地产盐得名”;同时引《越绝书》;“越人称盐为余”作佐证。
    新编《萧山县志》对县名来历作了多方面考证,引用民国《重修浙江通志稿》,概括了三种说法:一是萧山地处暨浦(即浦阳江)下游,地域上已是暨浦之余,所以称余暨:二是“暨”有“及”的意思,传余暨为越王无余教化所及,故名余暨;三是“余”为越语,越人称盐为“余”,因当时萧山产盐,又临暨浦,所以称余暨。并认为“第三说较为有据”。
    笔者认为,上述种种关于“余暨”县名的解释,是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化了。
    “应注”的发现,使我们对“余暨”县名的由来获得新的认识,“应注”明白指出:萧山建县,初名“下诸暨”,“后易名余暨”。这里的“下诸暨”与“余暨”,实际上是同义词,两者是一致的。
    根据我国最早的一部字书,东汉许慎所著的《说文解字》解释:“余,饶也,从食,余声,”意为丰足、宽裕,由此引伸为多余、剩余之意。而“余暨”之余,实际就是“多余”“剩余”之“余”。因为余暨的地域主要是从诸暨属区中划分出来的,因此称作“余暨”,是顺理成章之事。
    对这一论点,笔者认为还可以从王莽时的改名中得到印证。王莽当政后,将全国众多地名统统改成新名,“余暨”被改成“余衍”,为什么叫“余衍”呢?据鲁迅撰《会稽郡故事杂集》中序文所述“会稽古称沃衍”,据此,可以认为,“余衍”之意即是“沃衍之余”,其取名道理,两者是一样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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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⑵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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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⑷宋·乐史撰.《太平寰宇记》.清文渊阁藏四库全书本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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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⑹唐·魏征等撰.《隋书·经籍志》.中华书局,1973.
    ⑺后晋·刘煦等撰.《旧唐书·经籍志》.中华书局,1975.
    ⑻宋·欧阳修等撰.《新唐书·艺文志》.中华书局,1975.
    ⑼元·脱脱等撰.《宋史·艺文志》.中华书局,1977.
    ⑽晋·郭璞注.《山海经》.清文渊阁藏四库全书本影印本.
    ⑾后魏·郦道元撰.《水经注》.清文渊阁藏四库全书本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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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⒀宋·施宿等撰.《会稽志》.清文渊阁藏四库全书本影印本.
    ⒁绍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绍兴市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
    ⒂绍兴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绍兴县志》.中华书局,1999.
   ⒃明·林策修.《萧山县志》.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刊本.
   ⒄清·刘俨修.《萧山县志》.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刊本.
   ⒅彭延庆修.《萧山县志稿》.民国二十四年(1935)铅印本.
   ⒆萧山县志编纂委员会编.《萧山县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
   ⒇清·毛奇龄撰.《萧山县志刊误》.清嘉庆元年(1796)陆凝瑞堂刻本.